X

兩年後──

  院落裡的槿花翩然綻放，清爽的茶香在空氣中飄蕩著，侍女動作優雅而謙卑的為座上的主人以及客人倒了茶水，便緩緩的退了下去，柳寒漠拿起了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，因為茶的香醇而勾起了嘴角，對座的人一口將茶喝淨，有些焦躁的說：「我說寒漠你難不成就是找我來喝閒茶的嗎?」柳寒漠將茶杯放下，抬眼淡笑道：「這樣又有甚麼不行呢?」

瞪大了眼，對座的人用力的搓了搓腦袋，看起來更加煩躁的說：「什麼行不行的，唉呀你別那樣笑，你別忘了你以前幹什麼行業的，那種笑容簡直就是誘人犯罪，不對！這些都不是重點，重點是我才不相信你把我從千里之外綁過來只是要我來跟你喝茶的！」

「知我者珞桀也，難不成連你都猜不到我的用意嗎?」雙手捧起溫熱的茶杯，柳寒漠笑著將茶飲盡，看著對座人道，俞珞桀抓了抓頭，恍然道：「不會是那個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小鬼吧?」接著馬上遭到一隻手的敲頭攻擊，柳寒漠仍然維持著臉上的笑容，語氣平淡的道：「告訴我吧……聆簫公子的近況。」

俞珞桀咬了咬唇，艱難的開口：「寒漠，我想……他可能快要不行了。」茶杯掉落到了地上，瞪大雙眼，柳寒漠站起身來，疑惑不解的道：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俞珞桀有些困窘的用手指點著桌面，在柳寒漠的盯視下繼續說：「你離開後的第三個月，他便病了，而且不論他的兄長找了多少的大夫、試了多少種藥方，就是不見好轉，甚至到了最近……他昏迷不醒的時間比醒著的時間還要多。

「你離開了兩年，而且似乎除了你父親以外誰也找不著你，我也一直想告訴你這件事的，只是……你卻讓我怎麼也找不到你，不過就算找到了你，我想……對於他的病大概也沒甚麼益處吧?」低下頭，俞珞桀不忍看柳寒漠此時難看的神情。

  他和柳寒漠最初是在娼院中認識的，當時柳寒漠的花名叫做寒月，而他便是看中了這個名字而點了他，本來以為會是個冰山美人，卻沒想到來了個笑眼盈盈的溫柔男子。

話說他俞珞桀什麼都不怕，就是對這種類型的人最為害怕，因為他家的兩個姊姊就是笑眼盈盈又溫柔似水，但要是他不小心做了甚麼或說了什麼不順她們意的，此後就會有一段時間做事特別的不順，自此他對於這種類型的人都十分感冒，於是那個晚上他什麼也沒做，只是不斷的喝茶，然後偶爾偷瞄幾眼笑盈盈的貌美男子。

原本在心中下定決心絕對不要再點「寒月」這一號美人，卻不料天不從人願，就算他不點他，還是會有人硬要將美人塞給他。

原來正搓著手等著好好享受對方所說的極品美人，門一開，他又僵住了，見他僵在門口不動，寒月掩嘴笑了笑，儀態翩翩的走到他的面前輕聲道：「俞公子果然不喜歡寒月呢……那麼寒月還是先退下好了，小的會讓其他人來服侍公子您的。」臉上帶著有些苦澀的笑容。

俞珞桀一驚，抓住欲離開廂房的寒月的衣袖，有些慌忙的道：「呃……沒有這回事，只是、只是你和我兩位姊姊很相像，所以我實在無法……」搔了搔臉，他感到尷尬極了。

寒月眨了眨漂亮的細長雙眼，嘴角彎起了似水般溫柔的弧度「原來是這樣嗎?能與俞家小姐那般高貴之人有相像之處，實是小人的榮幸呢！」將俞珞桀請至桌旁坐下，為他倒上一杯茶，笑道：「那麼公子可願意與小的這般卑微之人交個朋友?」在那如蜜糖般甜美、如月兒般飄忽的笑容迷惑下，俞珞桀不住點了下頭。

於是就建立了萬劫不復的孽緣，且那人根本就不如表面上的那般溫柔，或者說，他真正的溫柔只給予兩個人，一是他的父親柳月、其二則是那令他疼惜憐愛的瑟聆簫。

  回到當下，柳寒漠沉默了良久，俞珞桀當然不敢發聲，他只是靜靜的喝著茶，一面好奇的觀賞著柳宅的庭院風光，看哪都好，他就是死都不想主動對上柳寒漠此時的眼神。

「祐斌。」柳寒漠低聲道，一名長相普通的青年突然出現，嚇得俞珞桀差點從石凳上跌下來，那人恭敬的在柳寒漠跟前跪下，低沉的聲音道：「小人在，主上有何吩咐?」柳寒漠低下頭在那人的耳邊說了幾句，那人便又消失無蹤，俞珞桀見狀迷惑的問：「寒漠你……要他做些甚麼啊?」

「綁人。」

喝了一口茶，他露出瑾花般清雅淡然的微笑。

「哈啊?」俞珞桀發出怪異的驚叫聲，無奈的嘆口氣，他想做什麼，他小小的俞珞桀當然阻止不了他，並且他也相信精明如柳寒漠是不會莽撞行事的，但他仍是忍不住想問問這回到底是要綁什麼人。

正想著要開口，方才驀的消失的暗衛再度出現在兩人之間，肩上還扛著一個正在扭動的黑色布袋，裡頭的人的嘴似乎是被塞著的，一邊掙扎還一邊發出咿咿啊啊的叫聲。

「放他出來。」笑瞇著眼睛，他簡短的指示著暗衛。

俞珞桀總算能夠看清那人的模樣，那是個個頭嬌小的小姑娘，正氣憤的對著柳寒漠揮動雙手，嘴裡還不停抱怨著：「小寒兒你這個蠢驢！婆婆我正在燉著藥湯哪！你這麼把婆婆我硬綁來我那鍋湯藥可就毀了啊！只是重新燉過那倒還好，但我那藥材、我那藥材啊可是……」說著說著自稱婆婆的小姑娘就坐倒在地上哇哇哭了起來。

溫柔的把地上的人撈進懷裡，纖長的手指輕柔的拭去了小姑娘臉上的淚水，臉上是能夠將人融化的柔和目光「婆婆，對不起了，晚輩是真的需要您的幫助才不得不用此法將您請出來，晚輩的朋友病了，望婆婆您能救他一命，而您所損失的藥材晚輩都會補償您的。」

他懷中的小姑娘瞇起了雙眼「讓老身猜猜……你那位『朋友』莫不就是那位令你魂牽夢縈的樂苑公子?那和姑娘一樣弱質纖纖的瑟聆簫?」認真的看著他，柳寒漠扯開一抹苦澀的笑，語氣輕鬆的道：「真是甚麼都瞞不過婆婆的眼睛呢……」

聽著那兩人一句來一句去的，俞珞桀也大概猜到那位「小姑娘」的身分了，據傳國內有位不老藥仙，有人說她是天上下來的仙童、有人說她是煉出了能夠長生不老的仙丹，因此也有許多人不懷好意的尋找她，希望她能夠讓他們也長生不老、成生不死，於是她便在她所居住的地方設下重重機關，讓誰也不能夠接近。

不過真相到底是什麼呢?

對於長生不死、長生不老並沒有太大的興趣，他只好奇這不老藥仙究竟是為何能夠長生不老，到底是人說的她是天上下凡的仙童或者是她煉出了長生不老藥，又或者有什麼其它的原因呢?

「這是當然的了，別看婆婆我每天就窩在那小洞窟裡煉藥，對於外面的事情婆婆我也是有在注意的!」自豪的雙手環胸，還用力挺起她那平坦的胸部，她的下巴都要飛上天了，輕撫小姑娘的後腦，柳寒漠試探道：「那麼婆婆……可願意?」

小姑娘歪了歪小腦袋，跳離了柳寒漠的懷抱，她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，不再是原來的娃娃音：「我說寒兒啊……這情自古是傷人至深、害人至極，而他瑟聆簫心裡不僅沒有你，還有著別人，你說你這樣把他放在心頭上，莫不是自討苦吃了?」

一抹慘然的微笑覆上了柳寒漠的臉，仍舊是那溫柔的語調：「婆婆……寒兒只望他能夠快樂幸福，無論到了最後他愛不愛我，寒兒只要能夠知道他過得好便行了，所以寒兒求您了，救救聆簫公子吧!」

無奈的嘆了口氣，小姑娘握起柳寒漠的手，輕輕的拍著：「初識你之時，我曾認為你這人冷漠無情，但再遇你之時，我卻發現你眼中有一簇炙熱的火燄，沒想到你不只是墜入了愛河，那河水還像是泥沼一般……你啊你啊!真是自虐!這讓婆婆我怎麼忍心看著你心碎啊!」

「婆婆的意思是……!」聞言，柳寒漠的眼底畫過一絲激動，捉緊眼前細小的臂膀問著，那不老藥仙點了點頭，露出了與她的面孔不搭調的老成笑容。

「謝謝婆婆！柳寒漠永生永世不會忘卻婆婆的恩德的！」柳寒漠激動得要下跪，卻被不老藥仙伸手阻了，小小的拳頭捶在柳寒漠的頭頂，輕斥道：「你可不要亂跪啊！婆婆我最見不得人跪我了，你這跪一跪搞不好我就不給他看病了！寒兒啊！我們何時起程去給你那塊心頭肉治病啊?」柳寒漠趕忙起身，向不老藥仙作了個揖道：「若是婆婆方便的話，寒漠希望明日一早便起程前往汴城。」

「老身回去收點行囊，明兒個就在你院門口集合，馬車給婆婆備好了！」說罷，不老藥仙便輕點腳尖，飛身而去，瞬即消失在二人視線之中。